唐敬德活了大半辈子，见识过无数的能人异士，别人也许对秦洛的望气嗤之以鼻，但是他不会。因为他知道，有些看似很荒谬的理论，却是成立的。
所以他一上来并没有责怪秦洛，而是询问。
“小伙子，你会望气？”唐敬德和蔼的笑笑。
“会一点。”秦洛点点头，他本来只是想挣点钱，谁能想到，竟然引来了唐氏古玩堂的掌柜。不过看唐老先生的样子，也没打算找他麻烦。
“唔，那你能否详细讲讲？”
“不能。”秦洛摇头拒绝道。这可是关系到修炼灵力的法门，哪能随意传授。
这个答案出乎了唐敬德的意料，他微微一怔道：“看来是家传的本领，这也怪不得小兄弟。不过看小兄弟辨别玉石的能力，似乎对玉石很有研究啊。”
“还行吧。”秦洛道。
“小兄弟，那你觉得我们店里的玉石，都怎么样？”唐老先生问道。
“都不怎么样。”秦洛这话颇为不客气，不过以他的目光来看，这店里的东西，除了几样镇店之宝，其他的真不值一提。
唐老没想到秦洛这么不给面子，一旁的中年人脸色一变，喝道：“小子，年纪轻轻不知道天高地厚，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吗？这可是松市德高望重的唐老。”
“别说是你，就算是全国玉石主席来了，他也不敢说这样的话。”
秦洛撇撇嘴，一脸平静道：“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。”
唐老皱眉，和蔼的脸上已经有了薄怒，道：“我活了大半辈子，像你这样狂妄的青年人还是第一次遇到。我倒想问问你，我店里的这些玉石，怎么就一般了？”
秦洛皱眉，看唐老这样子，如果自己不讲清楚，对方是不会放自己回去的。
“小子，你不会是别人派来的，故意来抹黑我们店的吧？刚才切出十来块玉石，害我们唐氏古玩损失上百万。”唐老身旁的中年人讥讽道。
“好，我便告诉你们这些雕刻的玉石，为什么一点都不好！”秦洛转身走回店里，望向柜台中雕刻的猛虎，道：“帮我取出来！”
服务员看了一眼唐老，看到后者点头后，取出玉石猛虎递给秦洛。
“不可否认，这玉石猛虎雕刻极为精致，可以看出雕刻人员基本功极为扎实，而且耗费了大量的心血。”秦洛把玩了一下，淡淡说道。
“算你识货，这猛虎正是唐老雕刻。有人出价一百万，我们也没有出售。”中年人冷声道。
“但是优点和缺点一样，这猛虎太繁琐了，反而不美。”秦洛皱眉，解释道：“雕刻共有四种境界，第一层是形似，只要形状差不多就行了。”
“第二层是神似，由内而外散发那种气质，这就难能可贵了。第三层是鬼斧，我勉强能做到。第四层是天工，我有幸见过，但是做不到。”
“天工？”唐老大惊，他毕生研究雕刻，但是关于这样的理论，他从来没有听说过。
“这只猛虎最多算神似，根本没有赋予太多的威猛气势。”秦洛偏过头，问道：“你们应该见过猛虎吧？”
“见过。”众人点头，唐老眼中似有所悟。
“猛虎下山，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，就算是泰山，在他脚下也会屈服。”秦洛指着猛虎，道：“这雕刻的太过于繁琐，就像是给猛虎戴上了枷锁。”
“而且在这猛虎脚下，草地虽然布局懒散，轻松写意。可是，这和猛虎下山完全不符。猛虎下山的气势，如同君王降临，万物臣服！”
“草地不需要太多的点缀，霸道直接。所以我说，这个雕刻，最多做到了神似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唐老深吸一口气，隐约感觉到了什么，神色不由自主的变恭敬许多，问道：“这个雕刻，确实不如人意。听君一席话，胜读十年书啊！”
唐老很激动，他活了大半辈子，突然发现上天对自己开启了一扇大门。而且也明白了自己前面几十年的雕刻，其实都在临摹，并未赋予特殊的气质！
他震惊的看着秦洛，他不明白，眼前这个年轻的有点过分的青年人，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大道理。
周围的众人安静了下来，刚才听秦洛的望气理论，都觉得有点太玄。但是秦洛刚刚的一番解释，让所有人都明白，万物都有灵性。在雕刻的时候，有时看似精美，实则是一件死物。
不过唐老身后的中年人还是忍不住嘀咕，道：“纸上谈兵谁不会啊？不过是牙尖嘴利罢了。”
秦洛抬头，清澈的目光望向中年人道：“你想让我雕刻？”
“不是让……”唐老叹口气，道：“是指教。能说出刚才那番言论，已经说明了小兄弟的雕刻造诣。而我们这些人，都是想一饱眼福。”
“我可以雕刻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。”秦洛说道。
“有什么条件尽管提，我全部答应。”唐老连忙道。
“我要五块原石。”
“好。”唐老连忙点点头。
“嗯。”秦洛走到那堆原石旁，认真的挑选起来。这一次的挑选是为了接下来的雕刻，可要好好挑选。最后，秦洛挑了一块相貌不好的原石，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裂缝。
“小兄弟，这块石头裂缝这么多，其中就算有玉石，说不定也是破碎不堪。”唐老提醒道。
“没关系。”
秦洛摆摆手，左手抓着石头，右手拿过刻刀。砰的一下，直接削掉了五分之一。这种大开大合的切割，让围观的众人吓了一身冷汗。
一旦切中其中的玉石，石头直接就毁了。
但是秦洛手中的刻刀就像长了眼睛，沿着玉石的边缘切了下去。渐渐的，一块品质不错的羊脂玉，出现在众人的眼前。不过这羊脂玉上，依旧布满了裂纹。
“这块石头没办法雕刻啊，这么多裂缝，根本没办法处理。”
“这小兄弟太托大了，若是用一块完美无瑕的宝玉，说不定还能雕刻出一件精品。”
秦洛没有理睬众人的声音，刻刀猛地切过羊脂玉。瞬间，硕大的羊脂玉被切了三分之一。许多人的脸上，露出了肉疼的神情。唐老紧紧盯着，从秦洛的手法上来看，绝对不是什么生手。
不过只用一柄刻刀，真的能雕刻出有灵性的物品吗？
在这个世界，雕刻通常是人加机器，人雕刻出一个大概，再用机器打磨。像秦洛这样只用一把刻刀，无疑是难度很大。况且，石头硬度很大，刻刀的力道稍微有点偏差，一块玉石就会报废。
周围的人越来越多，这些人看到唐老恭敬地站在一旁，顿时大惊。难道说，眼前这个雕刻的青年，造诣比唐老还要深吗？
被这么多人围着，一般人肯定会有所紧张。但是秦洛不同，没有受到半点影响，手速依旧很快。
大量的边角料落了下来，玉石渐渐地露出雏形。
众人微微惊讶，没想到雕刻的是一条锦鲤。一般人雕刻都不会去雕刻锦鲤，因为锦鲤身上有鱼鳞，雕刻难度极大。
不过唐老紧紧盯着秦洛，望着那些裂缝，心中似乎有了想法。但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，他觉得实在是太疯狂了。
利用裂缝去雕刻鱼鳞？
怎么可能？裂缝是固定的，怎么会满足鱼鳞的要求。
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，锦鲤愈发的明显起来。唐老下意识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，才过去十五分钟……
仅仅十五分钟，完成了百分之九十的工作量，这简直是绝无仅有。而且接下来的细腻工作，也没有让秦洛速度减缓半分。
就算是以唐老的熟稔程度，最起码需要五个小时，才能完成一件作品。
秦洛已经忘记了一切，眼前只有这块玉石。他手中刻刀划出一道弧线，分毫不差的雕刻。身体中稀薄的灵力环绕，让他的精神力集中。
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，看到裂缝与鱼鳞完美无缺的镶嵌到一起，看到两道不规则的裂缝，正好构成了鱼身两旁的鱼鳃。
“呼……”
伴随着最后一刀落下，秦洛猛然吹气。散落在鱼身的碎料飘散，露出了其中的模样。
鱼眼坚毅，鱼鳞在缓缓颤动，激昂向上，奋力跃向龙门！
“这条鱼活了……”
一个人不敢置信的喃喃道。
“不，不是活了。”远处唐老下意识摇摇头，轻声道：“是阳光折射在裂缝上，产生的效果。而这样的效果，正好让我们看到了锦鲤坚韧不拔的精神。”
“是啊，锦鲤虽小，却有搏击风浪的勇敢，百折不挠的气质！”
“这便是坚韧，同样也是鬼斧境界。至于传说中的天工，我雕刻不出。”秦洛放下刻刀，淡淡的站在一旁。
唐老再度看了手表，二十分钟……二十分钟雕刻出完美无瑕的作品，若是放在之前，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。可是现在，他们看到了奇迹。
唐老张张嘴，想要说些什么。但是无论说什么，他都无法表达内心的震惊。
他心中，想起了年幼时，父亲传授给他的一句话：“用最先进的机器雕刻，也会出现瑕疵。而人工去雕刻，则会赋予作品最珍贵的东西……那就是气质。”
